思想政治教育学科是改革开放以后伴随着党的思想政治工作科学化进程而设立的综合性应用学科。40年来,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在 “思想政治工作是一门科学”[1]的理念指引下,实现了跨越式发展。其中,实证研究对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发展起到了促进作用,但思想政治教育实证研究在推进过程中也存在一些误解和困难,因此,有必要进一步分析实证研究对思想政治教育的作用和功效。
1. 思想政治教育实证研究的功效
思想政治教育实证研究是指把思想政治教育现象和活动作为研究对象,通过对思想政治教育现象进行客观分析而获得思想政治教育知识的方法,实证研究是思想政治教育科学化的推动力量。
第一,有助于把思想政治教育知识建立在充分证据的基础上,提升思想政治教育科学性。科学性是学科发展的重要衡量标准。学科的发展实际上是追求科学性的过程。从学科发展历史来看,一般来说,学科的第一代学者是知识的建构者,他们主要从理论上建构学科知识体系。第二代学者的主要任务是在第一代学者建立的学科知识体系基础上,推进学科的科学转型,使之成为真正的科学。而第三代学者的主要任务是推进学科知识的多元多样,形成具有特色的知识体系。“这就是著名科学哲学家托马斯·库恩所说的科学范式的创新和发展。这种学术的反思与模式创新是推动一门科学研究不断发展的不竭动力,也是促进学科繁荣昌盛的生命源泉。”[2]很多学科的发展都经历了从理论到实证的科学转向。比如,与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相近的政治学,在1960年以前处于传统政治学阶段,随着行为主义政治学的发展,实证研究被引入政治学研究领域,经过几个阶段的科学化发展,“20世纪60年代后期,美国政治学协会主席宣布了‘后行为主义革命’,后行为主义,作为对行为主义的反思,被称为政治科学研究”。[3]由此,政治学从以理论探索为主的学科转变为以实证研究为基础的政治科学。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要实现学科范式转变,需要借鉴政治学等相关学科发展的经验,开展思想政治教育实证研究,推动学科知识的转型与发展。
第二,有助于使思想政治教育的策略建立在更加坚实的证据基础之上,提升思想政治教育科学化水平。思想政治教育作为一门具有明显价值属性的学科,要提升其科学性,不仅需要讨论“应该”的规范性问题,还必须以科学的“是”为基础,把思想政治教育的要求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才能避免流于单纯的价值灌输或形式化指导。通过实证研究,思想政治教育能够将“应该”的讨论建立在坚实的事实依据之上,从而增强其科学性和说服力。思想政治教育要兼顾事实与价值的统一,不仅要研究“是什么”,还要探索“应该是什么”,这是思想政治教育学科与其他人文社会科学学科的根本区别。与只关注事实的社会学等学科不同,思想政治教育需要在科学研究中实现从“是”到“应该”的科学转化。这一转化不仅是推动学科科学化的关键途径,也是增强学科引导力的重要支撑。实证研究有助于把对思想政治教育的判断和决策建立在坚实的证据基础之上。
第三,有助于改变思想政治教育知识的生成方式,使思想政治教育知识更符合客观事实。实证研究获得的知识是可以被认识和传播的知识,这破除了思想政治教育内容的神秘性;实证研究具有程序性,使知识与常识或偶然洞见区分开来。实证研究更关注“非规范性”,把“规范的知识”和“非规范的知识”、“事实知识”与“价值知识”区别开来。正是由于实证研究排除了神秘经验、偶然洞见和主观判断,因而更具客观性;由于通过具有可操作的程序和可以重复验证,因而更具有可信性;由于可传播的特点,因而更具有普遍性;由于科学知识并不局限于个人经验,而是深入到事物的本质和规律,因而更具系统性和深刻性;等等。这些都提升了实证研究的科学性,使实证研究成为稳定可靠的获取知识的方式。
2. 对思想政治教育实证研究的误解
由于实证研究在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中的运用并不充分,研究者对思想政治教育实证研究存在一些误解。
第一,对实证研究内涵的误解:将实证研究等同于实证主义。将实证研究等同于实证主义是对其内涵的最大误解。从属性看:实证主义是一种哲学理论流派,狭义上指19世纪法国哲学家孔德创立的实证哲学;而实证研究是一种科学的研究方法和研究范式,作为科学研究的基础,具有广泛的适用性。两者在属性上存在明显区别,不能简单等同。从研究范围看:实证主义的哲学体系基于“理性证实或证伪”的科学信念,假定一个可知且客观的真实世界。其发展经历了第一代注重感性经验、第二代注重心理学的感觉分析,以及第三代强调语言作用的逻辑实证主义,但研究范围多局限于对客观实在的探讨;而实证研究不仅包含实证主义的部分主张,还涵盖现象学、诠释主义和批判主义等多种理论取向,研究范围和方法视角更为宽广。从研究内容看:实证主义“认为知识建立在感官观察而不是信仰或纯粹逻辑的基础上,社会可以被逻辑而理性的研究”,[4]实证主义关注的中心始终是哲学与科学的相互关系问题;而实证研究倡导将自然科学实证的精神贯彻于社会现象和社会科学的研究之中。
第二,对研究深度的误解:浅层化与表象化。即认为实证研究的重点仅在于对经验材料和数量特征的描述,无法触及思想政治教育的深层次内涵和本质性问题。这种误解使研究者在方法应用上容易止步于表层现象的记录,而忽略了对思想观念、情感态度以及价值观等问题的深度探讨。
第三,对研究适用性的误解:对象与内容的局限性。即认为实证研究仅适用于对客观现象的观察和分析,而难以涉足思想政治观念等具有抽象性和复杂性的内容。同时,对实证研究方法在变量之间相关关系和因果关系探究中的作用认识不足,认为其只能揭示现象间的简单关联,无法探究更深层的因果逻辑。因此,这种误解将实证研究的适用范围限定在对客观现象的研究上,忽视了实证研究方法在复杂社会现象和思想观念研究中的潜力。
第四,对研究方法的误解:单一化与割裂性。即将实证研究简单地等同于统计分析或问卷调查,忽视了质与量的统一性以及两者结合所能产生的研究优势。这种误解不仅限制了实证研究的多样性,还容易导致研究者无法平衡分解性分析与整体性整合,误以为实证研究的分析性思维方式过于分散,无法对研究对象的整体性进行准确把握。这种观点割裂了实证研究应有的综合性,忽视了其所具有的系统分析与整体性考量的能力。
第五,对研究哲学取向的误解:客观性与主体性的冲突。即将实证研究中强调的“客观性”误解为研究者与研究对象必须完全分离的状态,忽视了研究过程中人的主体性作用。这种观点认为,实证研究缺乏对思想观念等主观现象的关注,从而对实证研究方法在复杂思想政治问题研究中的适用性提出质疑。这种误解实际上低估了实证研究在主客体关系中实现动态平衡的可能性,以及其对主观性与客观性结合的研究价值。
3. 思想政治教育实证研究的难度
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多样性和特殊性,也使实证研究在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中的展开具有一定难度。
第一,思想政治教育的复杂性使实证研究在形成完整知识上存在难度。思想政治教育是涉及多个层面、复杂的过程,宏观理论层面涉及意识形态和国家治理等,中观层面涉及群体思想特点与社会环境的互动关系,微观层面涉及个体思想和行为的具体变化及其心理机制等。同时,思想政治教育活动涉及政治、思想、道德、价值观念、意识形态传播、社会发展需求与个体思想意识变迁等多重维度。这种广泛性和复杂性使通过实证研究形成思想政治教育知识具有较高的难度。
第二,思想政治教育的抽象性使实证研究在理论与实践连接上存在难度。思想政治教育在学科和专业建设过程中,建构了一整套知识体系和话语体系,这些知识体系和话语体系往往以人类社会的思想政治教育现象和活动,特别是中国共产党的思想政治教育现象和活动作为研究领域,这种基于人类社会思想政治教育发展背景的思想政治教育知识建构相对宏观、抽象,而实证研究是以研究者经验为基础进行研究,相对而言较为具体、微观。要开展思想政治教育实证研究,需要把宏观、整体的思想政治教育现象和活动具体化,进行操作化处理。然而,在思想政治教育研究活动中,将微观实证研究的经验提炼并上升到宏观理论层面,是实证研究中最为困难的环节。
第三,思想政治教育的意识形态性使实证研究在主题选择上存在困难。思想政治教育是具有明显的意识形态属性的学科,思想政治教育现象和活动受意识形态建设规律的影响。而意识形态建设遵循“统治阶级的思想在每一时代都是占统治地位的思想。这就是说,一个阶级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力量,同时也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精神力量”的规律。[5]因此,思想政治教育研究既要遵循一般科学研究的规律,也要遵循意识形态建设的规律。思想政治教育科学性与意识形态性从总体上是一致的,但也存在着矛盾性。如何处理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科学性与意识形态性,就成为思想政治教育实证研究要解决的难点。